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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五代史·后梁·末帝纪下

  贞明六年春正月戊子,以曹州刺史硃汉宾为安州宣威军节度使;以许州匡国军节度观察留后、充散指挥都军使、检校太傅王彦章为匡国军节度使,进封开国侯,军职如故。

  二月癸丑,宣州节度使钱传璟起复,依前检校太傅、同平章事、宣州节度使,以其丁内艰故也。三月丁亥,以前申州刺史张绍圭为大理卿。

  夏四月己亥,制曰:

  王者爱育万方,慈养百姓,恨不驱之仁寿,抚以淳和。而炎、黄有战伐之师,尧、舜有干戈之用,谅不获已,其犹病诸。然则去害除妖,兴兵动众,杀黑龙而济中土,刑白马而誓诸侯,终能永逸暂劳,以至同文共轨,古今无异,方册具存。以眇末之身,托亿兆之上,四海未乂,八年于兹,业业兢兢,日慎一日。虽逾山越海,肃慎方来,而召雨征风,蚩尤尚在。顾兹残孽,劳我大邦,将士久于战征,黎庶疲于力役。木牛暂息,则师人有乏爨之忧;流马尽行,则丁壮有无聊之苦。况青春告谢,硃夏已临,妨我农时,迫我戎事。永言大计,思致小康,宜覃在宥之恩,稍示殷忧之旨。用兵之地,赋役实烦,不有蠲除,何使存济。除两京已放免外,应宋、亳、颍、郓、齐、魏、滑、郑、濮、沂、密、青、登、莱、淄、陈、许、均、房、襄、邓、泌、随、陕、华、雍、晋、绛、怀、汝、商等三十二州,应欠贞明四年终已前夏秋两税,并郓、齐、滑、濮、襄、晋、辉等七州,兼欠贞明四年已前营田课利物色等,并委租庸使逐州据其名额数目矜放。所在官吏,不得淹停制命,征督下民,致恩泽不及于乡闾,租税虚捐于帐籍。其有私放远年债负,生利过倍,自违格条,所在州县,不在更兴征理之限。兗州城内,自张守进违背朝廷,结连蕃寇,久劳攻讨,颇困生灵,言念伤残,寻加给复。应天下见禁罪人,如犯大辟合抵极刑者,宜示好生,特令减死。除准格律常赦不原外,徒流已下,递减一等。除降官未经量移者与量移,已量移者便与复资云。

  庚子,宗正卿硃守素上言:“请依前朝置匦院,令谏议大夫专判。”从之,乃以右谏议大夫郑韬光充知匦使。乙巳,以右仆射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、监修国史、判度支、开国公敬翔为宏文馆大学士、延质库使、诸道盐铁转运等使,余如故。以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、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、判户部事郑珏为监修国史、判度支。以中书侍郎、平章事萧顷为集贤殿大学士、判户部事。以尚书左丞李琪为中书侍郎、平章事。丙午,吏部侍朗赵光允为尚书左丞。己酉,以河中护国军节度副大使、知节度事、制置度支解县池场等使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守太保、兼中书令、冀王友谦依前守太保、兼中书令,兼同州节度使,余如故。癸丑,鄜延节度使兼西面招讨接应等使、检校太保、兼中书令、渤海郡王高万兴进封延安王,赐号匡时定节功臣。前衡州长史刘骘进所撰《地理手镜》十卷。己未,以租庸判官、尚书工部郎中张锐为户部郎中,充崇政院学士。辛酉,以前吏部侍郎卢协为礼部侍郎。

  五月乙丑,故左卫上将军齐奉国赠太傅。诏曰:“应文武朝官,或有替罢多年,漂流在外者,宜令中书门下量才除授,勿使栖迟。或有进士策名、累年未释褐者,与初任一官;已释褐者,依前资叙用。”乙酉,升宋州为大都督府,其余废大都督府额。

  六月,遣兗州节度使刘鄩、华州节度使尹皓、崇州节度使温昭图、庄宅使段凝领军攻同州。先是,河中硃友谦袭陷同州,节度使程全晖单骑奔京师。友谦以其子令德为同州留后,表求节旄,不允;既而帝虑友谦怨望,遂命兼镇同州,制命将下而友谦已叛,遣使求援于晋,故命将讨之。

  九月庚寅,以供奉官郎公远充契丹欢好使。晋王遣都将李嗣昭、李存审、王建及率师来援同州,战于城下。我师败绩,诸将以余众退保华州罗文寨。

  冬十月,陈州妖贼毋乙、董乙伏诛。陈州里俗之人,喜习左道,依浮屠氏之教,自立一宗,号曰“上乘”。不食荤茹,诱化庸民,揉杂淫秽,宵聚昼散。州县因循,遂致滋蔓。时刺史惠王友能恃戚籓之宠,动多不法,故奸惹之徒,望风影附。毋乙数辈,渐及千人,攻掠乡社,长吏不能诘。是岁秋,其众益盛,南通淮夷,朝廷累发州兵讨捕,反为贼所败。陈、颍、蔡三州,大被其毒。群贼乃立毋乙为天子,其余豪首,各有树置。至是,发禁军及数郡兵合势追击,贼溃,生擒毋乙等首领八十余人,械送阙下,并斩于都市。

  龙德元年春正月癸巳,诏诸道入奏判官,宜令御史台点检,合从正衙退后,便于中书门下公参辞谢。如有违越,具名衔闻奏。应面赐章服,仍令阁门使取本官状申中书门下,受敕牒后,方可结入新衔。甲辰,以河东道行营西面应接使、前静胜军节度、崇裕等州观察处置等使、特进、检校太尉、同平章事温昭图为匡国军节度、陈许蔡等州观察处置等使。以北面行营副招讨使、匡国军节度、陈许蔡等州观察处置等使、光禄大夫、检校太傅王彦章为宣义军节度副大使,知节度事,郑、滑、濮等州观察处置等使,依前北面副招讨使。

  二月己未,以权知静胜军节度观察留后、前汝州防御使华温琪为静胜军节度观察留后,依前检校太傅。丙寅,以荆南节度使、检校太师、兼中书令、渤海郡王高季昌为守中书令,依前荆南节度使。庚午,以晋州建宁军节度观察留后刘为晋州节度使、检校太保。壬申,史馆上言:“伏见北齐文士魏收著《后魏书》,于时自魏太武之初,至于北齐,书不获就,乃大征百官家传,刊总斟酌,随条甄举,搜访遗亡,数年之间,勒为一代典籍,编在北史,固非虚言。臣今请明下制,敕内外百官及前资士子、帝戚勋家,并各纳家传,具述父祖事行源流及才术德业灼然可考者,并纂述送史馆。如记得前朝会昌已后公私,亦任抄录送官,皆须直书,不用文藻。兼以兵火之后,简牍罕存,应内外臣僚,曾有奏行公事,关涉制置,或讨论沿革,或章疏文词,有可采者,并许编录送纳。候史馆修撰之日,考其所上公事,与中书门下文案事相符会,或格言正辞询访不谬者,并与编载。所冀忠臣名士,共流家国之耿光;孝子顺孙,获记祖先之丕烈。而且周德见乎殷纪,舜典存乎禹功,非唯十世可知,庶成一朝大典。臣叨庸委任,获领监修,将赎素食,辄干元览。”诏从之。盐铁转运使敬翔奏:“请于雍州、河阳、徐州三处重置场院税茶。”从之。己卯,礼部尚书、充西都副留守兼判尚书省事崔沂奏:“西京都省,凡有公事奏闻,常须借印施行,伏请铸尚事省分司印一面。”从之。是月,镇州大将王德明杀其帅王熔,自称留后,遣使来求援。宰臣敬翔请许之,租庸使赵岩等以为不可,乃止。

  三月丁亥朔,祠部员外郎李枢上言:“请禁天下私度僧尼,及不许妄求师号紫衣。如愿出家受戒者,皆须赴阙比试艺业施行,愿归俗者一听自便。”诏曰:“两都左右街赐紫衣及师号僧,委功德使具名闻奏。今后有阙,方得奏荐,仍须道行精至,夏腊高深,方得补填。每遇明圣节,两街各许官坛度七人。诸道如要度僧,亦仰就京官坛,仍令祠部给牒。今后只两街置僧录,道录僧正并废。”己丑,以前兵部郎中杜光乂为左谏议大夫致仕。壬寅,改襄州鄢县为沿夏县,亳州焦夷县为夷父县,密州汉诸县为胶源县,从中书舍人马缟请也。

  夏四月,陈州刺史惠王友能反,举兵向阙。帝命将出师逆击,败之。友能走保陈州,诏张汉杰率兵进讨。敕开封府太康、襄邑、雍丘三县,遭陈州贼军奔冲,其夏税只据见苗输纳。

  五月丙戌朔,制曰:

  朕闻惟辟动天,惟圣时宪,故君为善则天降之以福,为不善则降之以灾。朕以眇末之身,托于王公之上,不能荷先帝艰难之运,所以致苍生涂炭之危。兵革荐兴,灾害仍集,内省厥咎,盖由朕躬。故北有边裔狡逞之师,西有蒲、同乱常之旅,连年战伐,积岁转输,虔刘我士民,侵据我郡邑。师无宿饱之馈,家无担石之储,而又水潦为灾,虫蝗作沴,戒谴作于上,怨咨闻于下。而况骨肉之内,窃弄干戈,畿甸之中,辄为陵暴。但责躬而罪己,敢怨天以尤人。盖朕无德以事上穹,无功以及兆庶,不便于时者未能去,有益于民者未能行。处事昧于酌中,发令乖于至当,招致灾患,引翼祸殃。罪在朕躬,不敢自赦。夙夜是惧,寝食靡宁,将励己以息灾,爰布泽而从欲。今以薰风方扇,旭日初升,朔既视于正阳,历宜更于嘉号。庶惟新之令,敷华夏以同欢;期克念之心,与皇王而合道。其贞明七年,宜改为龙德元年,应天下见禁罪人,除大辟罪外,递减一等。德音到后,三日内疏理讫奏。应欠贞明三年、四年诸色残欠,五年、六年夏税残税,并放。侍卫亲军及诸道行营将士等第颁赐优赏,已从别敕处分。左降官与量移,已经量移者与复资。长流人各移近地,已经移者许归乡里,前资朝官,寄寓远方,仰长吏津置赴阙。内外文武常参官、节度使、留后、刺史、父母亡殁者并与封赠。公私债负,纳利及一倍已上者,不得利上生利。先经阵殁将校,各与追赠云。

  以宣和库使、守右领卫将军李严权知兗州军州事。丁亥,诏曰:“郊禋大礼,旧有渥恩,御殿改元,比无赏给。今则不循旧例,别示特恩。其行营将士赏赉已给付本家,宜令招讨使霍彦威、副招讨使王彦章、陈州行营都指挥张汉杰晓示诸军知委。是月,兗州节度使、充河东道行营都招讨使刘鄩卒。

  六月己亥,以都检点诸司法物使、检校司徒、行左骁卫大将军李肃为右威卫上将军。

  秋七月,陈州硃友能降。庚子,诏曰:“朕君临四海,子育兆民,惟持不党之心,庶叶无私之运。其有齿予戚属,虽深敦叙之情。干我国经,难固含宏之旨。须遵常宪,以示至公。特进、检校太傅、使持节陈州刺史、兼御史大夫、上柱国、食邑三千户惠王友能,列爵为王,颁条治郡,受元戎之寄任,处千里之封疆。就进官资,巳登崇贵,时加锡赉,以表优隆。宜切知恩,合思尽节,抚俗当申于仁政,佐时期效于忠规。而狎彼小人,纳其邪说,忽称兵而向阙,敢越境以残民,侵犯郊畿,惊挠辇毂,远迩咸嫉,谋画交陈。及兴问罪之师,旋验知非之状,沥恳继陈于章表,束身愿赴于阙庭,备述艰危,觊加宽恕。朕得不自为屈己,姑务安仁,特施贷法之恩,盖举议亲之律。询于事体,抑有朝章,止行退责之文,用塞众多之论。可降封房陵侯。于戏!君臣之礼,彼有不恭;伯仲之恩,予垂立爱。顾兹轻典,岂称群情,凡在臣僚,当体朕意。”甲辰,制以特进、检校太傅、衡王友谅可封嗣广王。

  冬十月,北面招讨使戴思远攻德胜寨之北城,晋人来援,思远败于戚城。

  龙德二年春正月,戴思远率师袭魏州。时晋王方攻镇州,故思远乘虚以袭之,陷成安,而思远遂急攻德胜北城,晋将李存审极力拒守。二月,晋王以兵至,思远收军而退,复保杨村。八月,段凝、张朗攻卫州,下之,获刺史李存儒以献。戴思远又下淇门、共城、新乡等三县。自是澶州之西、相州之南,皆为梁有,晋人失军储三分之一焉。

  龙德三年春三月,晋潞州节度留后李继韬遣使以城归顺。先是,继韬父嗣昭为潞州节度使,战殁于镇州城下,晋王欲以嗣昭长子继俦袭父位。继韬在潞州,即执继俦囚之,遣使来送款,仍以二幼子为质。泽州刺史裴约不从继韬之谋,帝命董璋为泽州刺史,令将兵攻之。

  夏四月己巳,晋王即唐帝位于魏州,改天祐二十年为同光元年。闰月壬寅,唐军袭郓州,陷之。巡检使陈州刺史刘遂严,本州都指挥使燕颙奔归京师,皆斩于都市。

  五月,以滑州节度使王彦章为北面行营招讨使。辛酉,王彦章率舟师自杨村寨浮河而下,断德胜之浮梁。攻南城,下之,杀数十人。唐帝弃德胜之北城,并军保杨刘。己巳,王彦章、段凝围杨刘城。六月乙亥,唐帝引军援杨刘,潜军至博州,筑垒于河东岸。戊子,王彦章、杜晏球率兵急攻博州之新垒,不克,遂退保于邹口。

  秋七月丁未,唐帝引军沿河而南。王彦章弃邹口,复至杨刘。己未,自杨刘拔营退保杨村寨。八月,以段凝代王彦章为北面行营招讨使。戊子,段凝营于王村,引军自高陵渡河,复临河而还。董璋攻泽州,下之。庚寅,唐帝军于胡城,先锋将康延孝率百骑奔于唐,尽泄其军机。命滑州节度使王彦章率兵屯守郓之东境。九月戊辰,彦章以众渡汶,与唐军遇于递防镇,彦章不利,退保中都。

  冬十月辛未朔,日有食之。甲戌,唐帝引师袭中都,王彦章兵溃,于是彦章与监军张汉杰及赵廷隐、刘嗣彬、李知节、唐文通、王山兴等皆为唐人所获。翼日,彦章死于任城。帝闻中都之败,唐军长驱将至,遣张汉伦驰驿召段凝于河上;汉伦坠马伤足,复限水潦,不能进。时禁军尚有四千人,硃圭请以拒唐军,帝不从,登建国门召开封尹王瓚,谓之曰:“段凝未至,社稷系卿方略。”瓚即驱军民登城为备。或劝帝西奔洛阳,赵岩曰:“势已如是,一下此楼,谁心可保。”乃止。俄报曰:“晋军过曹州矣!”帝置传国宝于卧内,俄失其所在,已为左右所窃迎唐帝矣。帝召控鹤都将皇甫麟,谓之曰:“吾与晋人世仇,不可俟彼刀锯,卿可尽我命,无令落仇人之手。”麟不忍,帝曰:“卿不忍,将卖我耶!”麟举刀将自刭,帝持之,因相对大恸。戊寅夕,麟进刃于建国楼之廊下,帝崩。《五代会要》:末帝年三十六。麟即时自刭。迟明,唐军攻封丘门,王瓚迎降。唐帝入宫,妃郭氏号泣迎拜。初,许州献绿毛龟,宫中造室以蓄之,命曰“龟堂”。帝尝市珠于市,既而曰:“珠数足矣。”众皆以为不祥之言。帝末年改名“瑱”字,一十一,十月一八日,案:此句疑有脱衍,盖当时傅会者析“王”字为“一十一”,析“真”字为“十月一八”也。《册府元龟》作或解云“瑱”字,“一十一,十月一八”,知此句“日”字因下文有“日”字而衍,今姑仍其旧。果以一十一年至十月九日亡。

  唐帝初入东京,闻帝殂,怃然叹曰:“敌惠敌怨,不在后嗣。朕与梁主十年对垒,恨不生见其面。”寻诏河南尹张全义收葬之,其首藏于太社。晋天福二年五月,诏太社先藏唐朝罪人首级,许亲属及旧僚收葬。时右卫上将军娄继英请之,会继英得罪,乃诏左卫上将军安崇阮收葬焉。

  史臣曰:末帝仁而无武,明不照奸,上无积德之基可乘,下有弄权之臣为辅,卒使劲敌奄至,大运俄终。虽天命之有归,亦人谋之所误也。惜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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